老辈言说水吉街
作者：甘联露
在南浦溪流域，方言“街”指集市。“水吉街”就是现在的建阳区水吉镇建设街，它以码头为起点，早先是繁华商业区，后来随着水运行业的消失而寂寥。过去，县木材转运站总部设在那儿，购买力强大的艄排工人挤满大街。
老辈人回忆说，以前俺这里大家埋头赚钱，社会治安状况良好，是受到上级表彰的模范区，“四把马刀统管整条水吉街”，即全镇总共就配备四名治安警察维持秩序，没有持枪人员。
约定俗成，发现外地人倒在街上，距离最近的商店必须负责善后事宜，假设这人断气，则由老板支付丧葬费，如果还会“取气”（呼吸），就捐一块银元给他看病。因此“徒弟子”（伙计）训练有素，看到穿破烂衣裳的陌生人坐在地上，要赶紧把他抱到带扶手的竹躺椅或者交椅上坐稳，喂以冰糖开水，稍后搀往“扁食店”（小吃店）用餐，千万别让他躺在地下。口语“倒地下”意为耍赖、博取大众同情等，用于羞辱成年人。
每年入冬时，开店做生意的人就要采购一些便宜的厚布，夜间摆在店堂醒目处。长期以来，高山区贫困农民已经养成下山“抢布”御寒的习惯，他们撬开木板店门拿走廉价粗布，主客双方不见面，人、财、货平安。
活跃在闽北的大刀会，本质上是土匪，“七七事变”那年冬天，他们赶在“抢布”山民的前面，冲进水吉街，大肆搜掠金银珠宝，然后把一百多家商铺点着火，趁人们救火时逃脱。由于整条街都是杉木盖的房屋，挤在一起，立即陷入火海，完全烧毁。会首林乃导（林熙明）后来被逮捕处死。
当时的水吉镇是省政府直接管理的特种区，主持灾后重建工作的区署行政长官许清瑞是永春县人，见识泉州骑楼的实用性。水吉街这地方，冬、春雨量充沛，夏、秋骄阳似火，而且五天一“墟”（赶集），各地农户运来土特产出售，然后购买商品带回家，此建筑人性化解决摆地摊客商避雨遮阳问题，于是水吉街建成骑楼街，当然，充分考虑消防间距，每隔若干栋楼房建一座止火屋。
水吉街的店面二楼是雅座、仓库和打工仔宿舍等，店堂后墙为防火墙，防火墙里面是本地传统民居，居民打开大门直接就是商店。我父母住这种格式房子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店主丢失财物。
与水吉街交叉的“横街子”（正式名称叫水吉镇横街）业主们羡慕，纷纷仿建，但是更矮更小。目前建设街骑楼已经拆光，横街那里还剩些许。交叉点是一口水井，名叫下龙井，寓意恭迎龙王降临喷水灭火。“糕饼店”火气重，集中开在下龙井周围。饼炉摆在长廊里，做饼师傅挥动凹型桐油扇，“呼呼呼”猛煽炉火。赶墟天，乡村农民里三层，外三层，等待美味光饼出炉带回家，有“斋饼”（纯面粉光饼）、肉饼（表面镶嵌猪肉碎末）、“麻子饼”（粘白芝麻与肉粒）、“韭子饼”（加韭菜、虾米制作）和“老爹饼”（用于敬供位高权重的神）等，水吉光饼名声在外。
我童年印象深刻，有一家“瓮子店”（水吉话瓮子指瓶瓶罐罐），木制柜台上摆满硕大的广口玻璃罐，内装咸橄榄、嘉应子、“软饼”（桔子皮蜜饯）、“老鼠屎”（配方复杂，味道美妙）、蜜枣、红枣、乌枣、龙眼、花生糖等，营业员外号叫瓮子，是旧社会学徒出身，恪守职业道德。那时很多水吉人月薪才三十元，却要养全家，每天伙食费仅一块钱，稍微疏忽就要饿肚子。如果没有大人陪同，儿童独自拿壹元面额现金去买零食，瓮子叔绝对不肯卖，反复劝说应该把钱交给家长；遇上手持拾元钞票进店的，废话少说，掐住胳膊拖上街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最终结局自然是鬼哭狼嚎。
还有一家“茶子店”（水吉话茶子指中药材），密密麻麻的小抽屉开开合合，我瞪大眼睛对比药名和实物，看药师快速铡、捣、研。倒不是非要生病才去“抓茶子”（买中药），普通人家可以“抓”调味料煮瓜子、花生、兔子等食品。店员关怀富裕户，携带完整的鹿茸以及厘戥、擂钵等登门游说，过几天再取回来，按照减轻的重量收钱。
总之，过去的水吉街热闹非凡。
本文来源：闽北日报，作者：甘联露近期热点，点击阅读武夷新区一一闽北人的绝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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