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坊墨韵大有可为
——连城、建阳雕版印刷调研报告
主笔：郑深宇
年12月初，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6名同学在陆绍阳院长、张积老师的带领下，赴福建两地调研连城、建阳两地的雕版印刷文化。调研过程中，同学们进行了认真的实地考察，在参观博物展览、学习独特工艺、造访书坊遗址中，全面而细致地了解了四堡和建阳的图书出版历史、书坊建筑现状和文化发展规划。在此基础上，同学们理论结合实践，从专业背景出发，明确两地发展雕版文化的优势，并发现具体问题，提出中肯的看法和建议。
一
雕版展览传誉远
福建刻书历史悠久，在中国图书出版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福州的闽县和侯官、建阳的麻沙和崇化、连城的四堡，都是饮誉一时的图书之府，留下许多珍贵的印刷文化遗存。福建的坊刻有两大中心，一是以建阳为中心的闽北坊刻，一是以四堡为中心的闽西坊刻。依托于这些丰富的雕刻古版、线装古书、印刷工具和技艺，四堡雕版印刷陈列馆、建本文化展览馆得以建成，展现了当地雕版印刷文化的精髓和中华文明的独特魅力。
（一）四堡雕版印刷——四堡雕版印刷陈列馆
四堡乡，属福建省龙岩市连城县，为明清时期中国四大雕版印刷基地之一。四堡雕版印刷起源于宋、发展于明、鼎盛于清。清乾隆、嘉庆年间，四堡有书坊近家，所印书籍余种，销售范围“垄断江南、行销全国、远销海外”，以坊号多、印量大、发行广位列清代书坊刻书业前茅。
如今，四堡仍完整保存着大量清代雕版、刻本及书坊建筑，是目前世界唯一幸存且保存较为完好的雕版印刷文化遗址。四堡雕版印刷陈列馆充分展示了四堡雕版印刷的起源、发展、兴起和衰落的过程，以及邹氏、马氏等家族在四堡雕版印刷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追溯四堡雕版印刷的发展历程，关于其起源，有南宋末年、明朝成化年间，明朝万历八年三种说法。明末清初四堡雕版印刷进入繁盛发展的黄金时期，始有“刷就发贩，几半天下”之美誉，其所印的书目今可查有9大类余种。至乾隆、嘉庆、道光年间,四堡雕版印刷达到鼎盛，成为南方坊刻中心，所印书籍垄断江南，行销全国，远播海外。此时期四堡雕版印刷书坊至少达家。
四堡的雕版印刷活动在图书经营、书坊经营方面都呈现出颇具代表性的特色。在图书内容方面，四堡雕版印刷注重大众性与商业性的协调共济。书坊所刻印书籍种类繁多，主要选择面向平民百姓、销路好、市场需求量大的书籍刊行，如启蒙读物类、经史著述类、医学养生类、卜筮星算类、小说戏曲类、日常生活应用书籍类等。基于这些文字性书籍，四堡雕版印刷品为传播和普及当时民间生活需要的各类共同文化知识、为传统文化的大众化做出了巨大贡献。同时，清代四堡雕版印刷行业萌芽的初步版权理念，供、产、销一体产业链，以及遍布全国乃至海外的销售渠道，也是四堡雕版印刷得以广为传播的重要保障。
在书坊经营方面，四堡雕版印刷体现出明显的家族性。四堡书坊采用家族经营模式，构建一套完备的家族组织结构，凝聚宗族力量推动雕版印刷业。清代中期以后，由于当时四堡两大家族邹氏与马氏的家族经营,雾阁乡成为了四堡的经济、文化和政治中心。以家族成员为雕版印刷经济组织的载体，以家族伦理为雕版印刷文化的内在纽带，也是四堡雕版印刷文化得以流传至今的重要因素之一。
（二）建阳雕版印刷——建本文化展览馆
建阳区，属福建省南平市，为宋代中国三大雕版印刷中心之一。建阳雕版印刷兴起于北宋，南宋以后迅猛发展，成为福建乃至全国的刻书中心。刻书作坊集中于麻沙、崇化(今书坊村)两地，刊印之书称“麻沙版”、“书坊版”，统称“建本”。建本图书品类繁多，行销四方，以坊刻和家刻的影响最大。麻沙、书坊也因而获得“图书之府”、“书林”之美誉。
建阳的书坊村，位于麻沙和崇化之间，是刻书的专业村。刻书集中在崇化里（今书林）和永忠里（今麻沙），两地合称建阳书坊。刊印之书分别作“书坊版”“麻沙版”，统称“建本”。明代后期，闽西四堡兴起。马驯和邹学贤自庙堂归江湖，开四堡印书之先河。
闽北刻书发达之原因有四。其一，政治稳定，经济发达。东南边远之地，免于唐末五代战乱。建安为八闽富庶之地，农商工业俱发达。其二，文化先进，学校勃兴。战乱导致士族南迁，又宋代文风最盛，建阳书院林立，人才辈出，刻印市场广阔。其三，原料丰富，成本低廉。造纸则依托竹海，有名满天下的“建阳扣”；雕版则有梨木楠木，取之不尽；用墨则“墨丘”天然，至今犹有“积墨池”。其四，位置优越，交通便利。陆路可北上，可西传，水路可江浙，可海外，四方九域，无远弗届。
闽北的刻书在宋代已成大观，嘉靖、万历年间，达到最兴盛，其刻书特点有三。第一，年代久远，布局密集，刻书机构数量众多，俨然已成出版之城。第二，将出书重点放在下层各界人士的需要上，灵活地开拓各类品种，逐渐扩大通俗书的出版比例；并相应地改进生产组织，形成了写书、编辑、刻印、售卖一条龙的生产线。第三，大力进行低价销售，努力开拓市场。建阳盛产纸张，版刻工价低廉，低价竞争，优势明显，所谓“建版图书遍天下”。
（三）博物馆建设的学术化、产业化
如今，四堡在雕版印刷领域仍保存着丰富的历史遗存和文化资源，数千种篇目丰富的古旧书籍、数以千计的古坊刻原始雕版、近百间古书坊建筑群均为四堡雕版印刷的学术化、产业化提供了充足历史资源。
从学术化的角度，四堡有利用实地资源的能力与责任，加强遗存文物的保护，充分发掘现存古籍、雕版学术价值仍大有可为。从雕版、刻书的实物研究，到四堡雕版印刷经济贸易、文化交流等拓展领域的学术研究，四堡均有丰富的实地一手学术资源可供学者挖掘研究。
从产业化角度，四堡深厚的雕版印刷文化为其拓展旅游文化产业提供先天优势。雕版印刷精湛的制作技艺，精美的书坊建筑遗存，以及古籍资源的文化产品开发均可为四堡旅游文化产业服务。尤其在目前互联网电商发展迅速、新媒体影响力突显的社会环境下，充分突出雕版印刷品魅力，展现雕版建筑风采，开发雕版印刷体验式旅游不失为推动当地经济与文化的可持续发展的选择之一。
二
独特工艺引兴长
（一）建盏
建盏是一种黑釉瓷茶盏，产于建窑，其遗址大量分布于今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各地（古时隶建宁府瓯宁县）。
20世纪90年代，对建窑遗址的考古发掘发现在水吉镇芦花坪窑址的黑瓷层下有青瓷层存在，这说明这些青瓷烧制于黑瓷之前，并且带有“玉璧底”等显著的晚唐五代特征，因此可以作出建窑在晚唐五代时期就已形成这一判断。据马骋《建窑》一书载，在建阳城关附近的源头仔村有一处烧青瓷、青白瓷的元代窑址，源头仔附近的碗窑发现一处烧青瓷的明代遗址，水吉镇大路后门东侧则发现了一处烧青花瓷的清代窑址。这也佐证了冯先铭先生在《中国陶瓷》书中的论断：“建窑创烧于晚唐五代，历宋、元、明、清四代，烧瓷历史长达千年。”
民国时期，建窑已经停烧，据民国十八年《建瓯县志》载：“黑窑坑山，其下旧有窑”，建窑的存在成为当地的一个历史记忆。
1.历史沿革
1）两宋：“斗茶”与建盏
北宋，茶风炽盛，“斗茶”流行于社会的各个阶层。“斗茶”又称点茶、试茶、斗试、斗碾，即以一定的方式比试茶水优劣，其程序大体是先用茶碾将茶叶研磨成粉末，用沸水“点”，并以茶筅快速搅拌产生泡沫。“视其面色鲜白，着盏无水痕者为佳”，为了清楚地观察泡沫，斗茶者便纷纷选取黑色的茶具。蔡襄《茶录》中记载：“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坯微厚，熁之久热难冷，最为要用。出他处者，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其青白盏，斗试家自不用”。宋徽宗赵佶在《大观茶论》中写道：“茶盏贵为黑，玉毫条达者为上。”而这里“建安所造”之“黑盏”，即今天我们所称的建盏。
作为皇帝钦点的茶盏品类，建盏风光一时无两。时有文人墨客盛赞之，如黄庭坚的“兔褐金丝宝碗，松风蟹眼新汤”；苏东坡的“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忽惊午盏兔毛斑，打作春瓮鹅儿酒”；僧惠洪的“点茶三昧须饶汝，鹧鸪斑中吸春露”；蔡襄的“兔毫紫瓯新，蟹眼清泉煮”；杨万里诗中描写的“鹧鸪碗面云萦字，兔褐瓯心雪作泓”等等。上述诗中“兔毫”、“鹧鸪”等名字便是建窑黑釉瓷器中的建盏珍品类别“兔毫盏”和“鹧鸪斑盏”，而此时，也正是建窑发展的鼎盛时期。
有学者推测建盏进贡可能止于南宋时期，并引“盖建炎南渡，有旨罢贡三之一而省去”一句以佐证南宋时建阳贡茶盛况大不如前作为推测依据，或许建盏进贡也不再进行，其实未必。上述学者所引文来源于宋代熊蕃撰《宣和北苑贡茶录》，讲的是建安茶园采焙入贡法式，其选文原段落如下：“先大人作《茶录》，当贡品极盛之时，凡有四十余色。绍兴戊寅岁，克摄事北苑，阅近所贡皆仍旧，其先后之序亦同。惟跻龙团胜雪于白茶之上，及无兴国岩、小龙、小凤。盖建炎南渡，有旨罢贡三之一而省去之也。”这里是说蔡襄所写的《茶录》中有四十多种贡茶品类，熊蕃在南宋绍兴戊寅年（公元年）在北苑任职时看到建安贡茶的品类和之前一样，只缺少兴国岩、小龙、小凤三种，而缺少的这三种大概是建炎南渡减免进贡所导致的。这段文字恰恰是南宋时期建阳贡茶依旧盛行的依据，而不是前述学者所推测的“建阳贡茶盛况大不如前”。
2）元明：衰微与失传
建窑黑釉器创烧、繁盛于两宋，而至于元时，由于社会风气的变化和战乱的影响，建窑黑瓷烧制工艺也受到打击。据民国许之衡著《饮流斋说瓷》一书载，建安窑“至于元,则反古拙,有类于土缶刑荧。”年，在韩国西南木浦市新安海域发现了一艘元代沉船，船中有数以千计的瓷器，据报道“最引人注意的是建窑的茶碗”，而这批建盏经断代均为元前之作，元时建窑黑瓷烧制衰微可见一斑。
同时，建阳地区元代古瓷窑位于溪口源头仔村等地，主要产品已经是青瓷和白瓷。明代以后，茶俗转变，变碾茶为泡茶，而社会上所用的茶具也大多是白釉器，建窑黑瓷也被德化窑白釉器代替。至此，随着建窑的改变，建盏的烧制工艺也渐渐失传。
3）新中国：工艺的复兴
20世纪50年代，美国人Alfred仿建窑黑瓷烧制出外观有斑点的黑釉瓷碗；70年代末80年代初日本的安藤坚烧成与宋曜变天目碗相似的产品。
年，中央工艺美院、福建省科委、省轻工所和建阳瓷厂等部门成立仿古建盏工艺的攻关小组。经过近两年的实验，年小组向社会公布烧制出一批兔毫斑纹的仿古建盏。同年5月7日至10日，福建省科委邀请了北京故宫博物院、中国历史博物馆、上海硅酸所等30多个单位50多名专家进行鉴定，结果显示仿古建盏的种种细节足以乱真。20世纪90年代中期，仿宋油滴盏及鹧鸪斑盏也获得了成功。
2.发展现状及思考
年5月23日，“建窑建盏烧制技艺”被国务院列入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年6月，挂靠在建阳市政协之下的组织福建省建阳市建窑建盏协会（现为建阳区建窑建盏协会）成立。
在地方政府加强保护与支持的同时，作为一门传统工艺品，建盏近年来已经声名鹊起，受到市场的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助力健康中国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助力健康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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